椒房殿后头的宫人居住的小院儿里, 夏繁歌正躺在床上闷闷不乐。
一晃眼, 她到皇后娘娘跟前侍奉, 也有小半年了, 可她着实不太喜欢这个差事。
怎么说呢?单就理智而言, 这确实是个好差事。近前侍候的女官宫女都不做什么重活, 平日里能得的赏赐还比在小厨房多, 皇后娘娘待人又好,从来不拿宫人出气。
可是,大约是因为她是皇长子开口调进殿的缘故, 几位作为待选皇子妃进来的女官,是看她非常不顺眼的。
尤其是陈氏。夏繁歌时常觉得,如果目光能伤人, 她大概已经被陈氏剐得体无完肤了。素日里的排挤自然也是不少的, 可陈氏的身份又比她高,她也只能忍着。
因为这样的原因说不喜欢这差事, 外人听来或许都会觉得可笑。可这样的日子真的太难过了, 她和女官们低头不见抬头见, 每天都过得心神紧绷。
所以, 夏繁歌愈发觉得, 自己宁可回小厨房干活去。小厨房有些脏活累活有什么要紧?至少没人视她为敌啊!
夏繁歌兀自出神间, 几个出去闲散的女官也折回来歇息了,陈氏尖刻的声音便传了进来:“这趟去避暑,那夏氏最好是别去, 免得碍眼。”
话声未落, 房门猛地被推开,褚氏满脸不快地进了屋,又啪地拍上了房门。
褚氏闺名堇宸是五个女官里年纪最小的一个,也是唯一一个不跟夏繁歌较劲的。她原来的同屋几个月前犯了错被送回了家,夏繁歌来后便正好住了进来——也幸亏是跟她住,不然繁歌的日子准定更不好过。
见她不高兴地兀自坐到了床上,繁歌就爬了起来,坐到她身边去,问她:“怎么啦?她们欺负你?”
“我真看不惯她们那副样子,简直没事找事!”褚堇宸知道方才陈氏那话是成心说给繁歌听的。她咬了咬牙,又说,“避暑你去不去?你要是不去,我也不去了,懒得跟她们待在一起!”
“……”繁歌哑了一哑,笑着劝她,“别跟她们较劲,你进宫是为了当皇子妃的。不喜欢她们,你不理就行了,为此躲得连皇子殿下的面都见不到,不就本末倒置了嘛!”
“嘁,我还真不稀罕嫁给皇子呢!”褚堇宸越说越来气,“如今这一个个正经的官家小姐都这么尖酸刻薄,来日要是皇子府里添个小户人家的妾,不是说话更难听?我还不如自己寻个好人家嫁了,图个耳根子清净!”
“……别生气别生气!”繁歌拿她没招了,想了想,道,“我拿点心给你吃!”
褚堇宸赌着气说不吃,没胃口,吃不下。但等繁歌把点心端过来,她尝了一尝,心情也就好转了。
然后她又问繁歌:“避暑你到底去不去?”
“……”繁歌无奈,“我是宫女啊!得听姑姑们的安排不是?”
“哦……”堇宸打了蔫儿,又吃了一块点心,就打水盥洗去了。夏繁歌这天是晚值,又歇了会儿便去了椒房殿。
殿里,皇后正教训几个皇子呢。
“过年玩了几天,把心都玩野了是不是?”叶蝉在罗汉床上正襟危坐,面前六个皇子谁也不敢吭气儿,连坐在她身边的敏熙公主都显得分外乖巧,宫人们更是无比安静。
轮值的宫女们进殿后便也安静无声地站在了一边,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意。
叶蝉拿起放在手边小案上的几页大字骂元晨:“你看看,你这写的都是什么?就想着赶紧写完出去玩是不是?”
说着又拿了另外一页:“还有元晖,你这张是你自己写的吗?这是你的字吗?”
“……”元晨不敢吭声,元晖嗫嚅道:“我错了……”
叶蝉板着脸挪开眼,瞧了瞧元明和元昕,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。
元明元昕虽然最近也玩得有点野,但元明一贯刻苦,她和谢迟其实是希望他能多玩一玩的。元昕嘛……聪明劲儿够,这些天的懈怠也没有让他的功课太糟糕。她刚才骂了他几句,他之后紧紧弦,估计也就行了。
元晋也先不提了,过年病了一场,落下功课不是因为玩,是让病给闹的。
叶蝉便转向了元显:“还有你,你这当大哥的,最近也很潇洒自在啊?十天里出去跑了四次马?功课糊弄成什么样子了?”
元显也死死低着头不敢回话。
过年那会儿父皇给他新挑了一匹外头贡进来的马,他特别喜欢,这些天就实在没忍住,骑马骑得上瘾……
“你们几个别仗着自己是皇子,老师不敢打你们!”叶蝉凶神恶煞地拍桌子,“你们父皇说了,功课再做成这个样子,他亲自揍你们!你们看他敢不敢动手!”
六个男孩子气若游丝:“诺……”
妙妙扁了扁嘴,松开母亲的胳膊,往她膝头上爬:“不气!”妙妙很认真地哄人。
叶蝉一看她这小模样就想笑,但还是绷住了。她维持着严肃道:“都回去读书去,元晋暂且不说,你们几个不把欠下的功课补完,今天不许睡!”
“诺……”男孩子们又应了一声,见母后的脸色实在不好,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告退了。
生了好大一场气的叶蝉在殿里缓了半晌才缓过来,然后她吁了口气,叫来青釉:“让小厨房照常备宵夜,另外再备些汤面,他们要是读书读得太晚,就给他们送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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