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朝中上下一派祥和,反倒让平康帝有些不悦了。
他先是直接越过徒明炆立徒磊为太子,并以住惯乾清宫,不忍离去为由,继续住在乾清宫中,并让徒磊入住乾清宫,好亲自教导,明面上说的好听,其实暗里着实有几分想架空徒明炆之势。
说到底,平康帝始终是舍不得,舍不得无上的权势,也舍不得做为帝王独一无二的权力。
对于平康帝舍不得乾清宫之举,徒明炆倒也没说什么,这乾清宫要是给了他,他还嫌太空阔呢。
虽然他在毓庆宫里被圈禁多年,但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,一抬头便可见到自家人,反而让他更为安心,相较之下,乾清宫着实大了点。
徒明炆干脆挑了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做为住所,不只如此,石氏也直接以圣上居于乾清宫中,她这个作儿媳的不好住与乾清宫相对的坤宁宫中,干脆随着徒明炆一起入住了养心殿,至于柳贵嫔等其他妃嫔则是回到了毓庆宫中。
一则,是因为平康帝尚未正式禅位,那些妃嫔也不好处置,再加上平康帝的妃嫔众多,这东西十二宫里均有主位,无论迁那个都是个大难题。
再加上平康帝自禅位便有些阴晴不定,内务府也不好敢捋虎须,便干脆徒明炆退了一步,让柳贵嫔等人入住毓庆宫中,横竖她们在这毓庆宫里也算是住惯的,也不过就是回到了原处罢了。
至于徒碪虽是皇子,但毕竟年纪也有些大了,不好继续和母妃混住,平康帝也没开口让他跟着徒磊一起入住乾清宫,最后则是安置到了皇子所。
不过短短几日,徒明炆一家子又再度搬进了紫禁城,面对全然不同的地位与身份,那怕是像石氏这般心性好的,一时间也不免有些不知所措。
石氏望着宫人们整理好的寝室,一时间不由得痴了。
“怎么了?”瞧着石氏难得呆傻的模样,徒明炆不由得笑道:“是不习惯与为夫同寝吗?”
石氏一直望着床发呆,让他很难不想歪啊。
石氏俏脸微红,唾了一口,“胡说些什么。”
按说他们也是老夫老妻了,不过年少时她端着性子,处处想做一个完美太子妃,而徒明炆又心高气傲,好好的一对夫妻反倒不亲近,也就是有了磊哥儿之后,两人这才亲近了些。
不过这即使如此,两人也早就过了情情爱爱的年纪,信任有余,亲密不足,似盟友多过于夫妻。
石氏定了定神,低声问道:“磊哥儿……非去乾清宫不可吗?”
对于禅位一事,石氏虽是又惊又喜,但较真而言是惊大于喜。
喜的是圣上竟然肯自己退了一步,惊的是圣上虽然退了,但却又不死心的想扶持徒磊,一个不好,只怕平康中期的父子相争之事又要重演。
儿子和夫君的皇位相比,石氏评估了一下,还是觉得儿子重要些,她心下一紧,下意识的道:“夫君,要不咱们捥拒禅位一事吧。”
横竖圣上也不是真心禅位的,还不如她们自个乖觉点退一步,省得孩子被圣上教导的离了心。
徒明炆摇摇头,“不必!”
开弓没有回头箭,就凭老四的下场,为了他背后的一大家子,和枉死的礁哥儿,他不能退。
徒明炆顿了顿道:“机不可失!”
“可是……”石氏犹豫道:“圣上有意亲自教养磊哥儿,我……”
她含糊道:“妾身担心……夺嫡之事再次重演。”
圣上越是捧着磊哥儿,她便越是害怕,害怕自个儿子了平康帝与夫君之间争权夺利的傀儡。
明明是一家子,却搞到这种父不父,子不子的地步,何苦来哉呢。
徒明炆叹了口气,“你放心吧。这帝位将来必定是磊哥儿的。”
且不说太子已立,即使父皇不立,他心目中的继承人也是磊哥儿。
石氏白了他一眼,虽然没明说,但那眼神明晃晃的就是太子立了也可以废啊!眼前的徒明炆不便就是个好例子。
似乎也察觉到了石氏的眼神,徒明炆尴尬的轻咳一声,“碪哥儿远不如磊哥儿,至于柳氏所生的小哥儿。”
他顿了顿,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“我等不了那么久了。”
不只是父皇年纪大了,就连他的年纪也大了,接下这大晋朝已经够呛了,要再教导出一个帝王出来,他也着实没那精力了。
碪儿资质不如磊儿,暂且不论,柳氏所生的小哥儿虽不知道好坏,但他无力教导孩子不说,况且细算一下,待柳氏所生的孩子长成,他怕是早已经不行了。
幼主继位,国将不稳,他不可能冒这个险。
石氏略安了安心,“可是……”
她下意识的瞧了一眼皇子所的方向,“就怕……”
徒明炆沉默不语,“我自会处理。”
石氏听出徒明炆的不悦之意,顿时不说话了,毕竟手心是肉,手背也是肉,都是他的儿子,更别提徒碪又是养在徒明炆膝下的,自然会更偏一点。
石氏眼眸微垂,总得想些办法让磊哥儿和他父皇再亲近一些才是。
别看这小小的一点偏爱,失之毫厘,差之千里,帝王之爱,一分也退不得。
XXX
平康五十七年,平康帝退位,隆庆帝继位,是为隆庆元年。
就在禅位大典的这一日,众人期待着新朝新气象之时,京中的登闻鼓突然再度响起。
咚咚咚的鼓声不断,如雷击一般的重重打在众人心中。
众人心中一紧,顿时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。
这登闻鼓并非是想挝就可以挝的,要挝登闻鼓之前,还得先挨九死一生的板子,不死,方可告状,是以会来挝登闻鼓的,必定是冤案,甚至是奇案,在这皇位传承的大喜之时,突然有人挝登闻鼓,着实是件不祥之事。
正当众人屏息以待之时,一小太监气喘嘘嘘的跑了进来,高声叫道:“启禀圣上,有人挝登闻鼓!”
平康帝暗暗翻了个白眼,那么大声,早听见了。
想到自己的最后一天的皇帝竟然是以判案结束的,平康帝便有些不悦,不过登闻鼓即响,他做为皇帝,自该接案。
他冷声问道:“所犯何案?状告何人?”
那小太监面露古怪之色,“那些人自称为江淮灾民,状……状告隆庆帝在十二年前,江淮水灾之时,贪没灾银一事。”
平康帝忍不住掏了掏耳朵,“你再说一遍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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