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，死人有时候比活人好用。rn 当A3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徐羡就已经觉得，两人没必要再接着谈下去了。rn 事实就如所有人看到的那样，A3能坐上这个位置，正是因为那数千死去的底层劳工。rn 她把这些当成了功劳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，但她的确是凭借着这些“功劳”，获得了与圆桌议会谈判的资本，从而成为了工业自辖区的首任执行长官。rn 这没什么想不透的，也没什么让人难以相信的。rn 正如她自己所说，事情已经发生了，后续应该考虑的，应该是如何减小损失，或者是利益最大化。rn 她认为，成立工业自辖区，并由自己来担任首任执行长官，是一件能弥补过错和带来效益的事情。rn 她从没想过雪九儿和袁教授他们会有什么想法，更没想过外人会怎么看，或许现在在她眼里，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放在利益的天平上来称量的。rn 尽管后续A3也给徐羡画了很多大饼，做出了很多承诺，说是要整顿吏治，为底层劳工提供最基本的生存保障，还说要逐步完善和严格执行劳动者法案，并且整治工业区地下世界的空气污染和水污染问题，让这里的居民有活下去的保障，也能有活得更好的希望。rn 但徐羡对此根本不以为意，因为每个执政者都是这样的，新官上任三把火，尤其是首任执行长官这种，刚刚收到任命的时候，当然是激情昂扬，斗志慢慢。rn 可在现实面前，不出个两三年，大多都会败下阵来。rn 因为他们要面对的，不是一条一条摆在那不会动的问题或顽疾，而是一个又一个纠缠在一起，彼此盘根错节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巨型腐败机器。rn 就像这座高塔一样，每一层都有它代表的阶层和人群，同样，每一个层级也都有它最为深刻的矛盾和难以厘清的问题。rn 但每一层之间，彼此关联，相互递进，又纠缠不清，如果你想着从下而上各个击破的处理问题，将它们分成一个一个的环节去处理，那么极有可能会因为某件微不足道的小说，打断所有的根基，让整个贪腐建筑轰然倒塌，到最后只剩一片烂摊子，谁也处置不了。rn 现实就是这样。按起葫芦浮起瓢，当整个都沉下去的时候。那就是体系的覆灭。rn 徐羡能看得清楚，工业区地下世界的所有混乱和黑暗，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。rn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，完全是因为半个多世纪以来，上层人对这里毫无节制的盘剥和压迫。rn 除了推倒重来，别无他路。rn 而且，要推倒的，也远远不止工业区地下四层和五层，而是整个东临城的体制结构。rn 上面的大山没办法移除，下面的迭代革新永远都是小打小闹，换汤不换药。rn 所以徐羡对A3后续许下的这些承诺，丝毫不感兴趣，而今天的一番谈话，他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。rn 没必要在此多留了。rn 很有礼貌的告辞之后，随着徐羡推开办公室的大门，走出去的那一刻，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，也彻底幻灭了。rn 是的，人已经变了。rn 忘了初心的A3，早已不再是那个带领着一帮被抛弃后随时会死去的孩子们，在工业区的地下世界挣扎求生的孤儿院大姐头了。rn 她现在是整个工业自辖区最合理也最合法的大姐头，封疆大吏般的存在。rn 可以直接和圆桌议会面对面谈判的人物，她超脱于这里的任何人，任何阶层，再加上她A级调查员的实力，可以说，如果她愿意，甚至她可以成为整个工业区地下世界的神。rn 但不管她成为什么，那份初心，总归是早已不在了。rn 与废弃孤儿院仅有的那一丝联系，只怕也会在不久之后。被彻底斩断......rn 徐羡走出高塔后，又在周围的广场上漫无目的的转悠了将近二十分钟。rn 不过这一次，他发现广场周围用来祭奠死人的白色纸花更多了一些，并且有几支已经摆到了高塔后方的墙边上，不再是遮遮掩掩的了。rn 徐羡拾起一朵，拿在手里看了看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些认不出来的字迹，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受过教育写不出像样的名字，而是刻意写成这样让人认不出字迹来的。rn 而就在此时，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大声的喝骂：“喂，这里不准堆放垃圾，快点带走，否则别怪我动手了。”rn 那是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，手里提着一根黑色长棍，另一边还驾着一个防爆盾牌，明显是高塔内的人。rn 看样子，这里确实有专门巡逻的人，来处理这些纸折的鲜花。rn 今天变得多起来，并不是监管放松了，而是来这里摆置鲜花的人更多了起来，多到每一天每一刻都会有一两束白纸鲜花被摆放在了这里。rn 徐羡仍旧拿着手里的纸花，看着那个中年制服男子越来越近，脸色也跟着越来越冷，脚步未动。rn “喂，跟你说话呢？听不见是吗？”中年男子手里的黑色铁棍已经指向了徐羡，仿佛下一秒仍旧没有反应的话，就会一棒子砸上来了。rn 工业区地下世界的警员都是这样的，不对，明确一点说是，但凡手里稍微有点权力的人，都是这样的粗鲁野蛮，没有半点耐心，稍有不顺就棍棒相加，尤其是对待底层劳工和穷人，更是如此。rn 然而，还没等徐羡想着要拿出调查员证件出来化解这场小闹剧，就有一直白皙纤弱的玉手从后面搭在了中年制服男人的肩膀上。rn “这些是用来祭奠亡灵的，并不是垃圾，摆放在这里有摆在这里的理由，为什么要带走呢？”rn 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，声音听起来温润婉转，就仿佛涓涓流水一般轻灵，连带着中年制服男子的态度，也跟着软化了半分，一边转过身子，一边不耐烦的道：“那也不行的，摆在这里不是明摆着诅咒我们吗？这塔里还有几千人要办公呢，下面一堆又一堆的花圈，看着多晦气。”rn 中年制服男子转过身去时，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。rn 而同样，徐羡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。rn 当然，让他感到震惊的，并不是因为眼前这少女的美貌，虽然她的确很美，表表正正的五官，白白嫩嫩的皮肤，前凸后翘，高挑婀娜的身材，再加上一身的雪白毛绒长裙，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姐姐一样。rn 但徐羡真正在意的，是她的存在感。rn 是的，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微弱了。rn 在她伸手搭在那中年制服男子的肩膀上之前，自己包括轮胎在内，一直没有注意到就在眼前不远处的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女，尽管她刚才很早就已经走过来了，始终站在那个地方。rn 但直到她开口说话时，徐羡才意识到了她的存在。rn 这个.......的确是太反常了。rn 而且很显然，这个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，也一直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，刚才回过头去，才发现是一个大美女，然后愣住了神。rn “这些纸花不会影响里面工作的人，而且，就算他们在高塔里面能看见这下面的白色纸花，他们也没有资格抱怨。”貌美少女的语气很轻盈，但其中却带着一股子让人难以抗拒的坚定。rn “可是........可是........”中年制服男子说不出话来了，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惊恐起来，因为他明明想说一些强硬的，拒绝的，甚至是驱赶的话语，但就是开不了口，最后只能变成唯唯诺诺，可怜巴巴的一句话：“可是......我的饭碗可能会保不住啊？”rn “放心，你不会因此而受到责罚的。”少女温柔的嗓音让中年制服男子脸上的表情彻底平静了下来。rn 而后面的一句，也让徐羡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：rn “我以工业自辖区首任监查员的身份向你保证，你不会因此而收到责罚。”rn 中年制服男子听闻这话后，脸上的表情肃然起敬，连忙立正站好，道：“原来是监查员阁下，既然您这么说了，那我立马就将您的指示传达下去。”rn “好的，去吧。”白衣少女笑着点了点头，然后挥了挥手后，那中年制服的男子就连忙跑步离开了。rn 是的，全程没有任何查验身份的过程，就因为她一句话，这制服中年男人便无条件的相信了。rn 而且还在顷刻间唯命是从，明明上一秒还是衣服桀骜不驯的模样。rn 徐羡感觉，刚才自己看到的这些，就像是电影里拿好剧本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样，但就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。rn 而且就连他自己心目中，都仿佛有了一种很根深蒂固的感觉——眼前这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孩，确实就是工业自辖区的第一任监查员，根本不需要怀疑，她就是。rn 这种感觉，很怪异，也很让人恐惧。rn 尽管徐羡感觉不到这些害怕的情绪......rn 高塔的墙边上，只剩下了徐羡和这个穿着一身绒毛白色长裙的美丽女孩，两人都看着对方，似乎在互相打量。rn “你是调查员序列中的C9吧？”美丽女孩首先开口，说完之后温柔一笑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。rn 不过徐羡脸上的表情依然......毫无波澜，冷着脸道：“是的，我是C9，你知道我？”rn “知道，因为我也是调查员序列中的一员。”rn “可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工业自辖区的第一任监查员吗？”rn 徐羡疑惑的问了一句，因为他知道，监查员这个职位虽然听起来很一般，也不是每个区都有。rn 但如果有设置，便是能够与执行长官平起平坐的职位，比一人之下还要夸张，甚至在某种特殊时刻，执行长官还要受到监查员的牵制，因为他们代表的是最高决策机构——圆桌议会的意志。rn 美丽女孩莞尔一笑，道：“难道就不能兼任吗？”rn “可以这样吗？”徐羡表示怀疑。rn “我和现在的执行长官是好朋友，所以是可以的。”rn 徐羡搞不懂面前这个漂亮到犯规的少女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，但他能够确定的一点是，既然她也是调查员序列中的一员，而且还是A3的朋友，那她的级别一定不会低，至少是A级，否则也不会被委派为第一任工业自辖区的监查员。rn 既然是一位异能者，而且还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异能者。rn 那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，是不是也和她的能力有关系呢？rn 那种在话语中就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感，和那种让人能无条件相信的怪异，以及完全察觉不到的存在感.......rn 是的，她的存在感的确很稀薄，连带着和她接触的事物都变得很难让人察觉了。rn 就好比徐羡竟然一直没有发现，肩膀上的轮胎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地面上，并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面前这位美丽少女的裤腿了，看起来很亲昵的模样。rn 当然，对于这些，她并不知情。rn 因为她并不知道轮胎的存在，不过好歹徐羡能够确定，这个少女身上，对自己没有敌意。rn 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少女见徐羡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脚下，还以为他是害羞了，于是把话题转到了更加日常的方向上。rn 徐羡抬起头来，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，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感到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，不由得迷茫的道：“我叫徐羡，怎么了？有什么事情吗？”rn 徐羡说完这句话，才恍然间回过神来。rn 因为在上一分钟，他想的还是尽快离开这里，别和这个怪异的少女多说话，可眨眼之间，就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对方了。rn “哦，你也姓徐啊。”rn 什么叫我也姓徐？rn 徐羡自顾自的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，可脑袋却鬼使神差的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。rn 这个……rn 徐羡的后背已经开始慢慢渗出汗珠来了，他不停的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赶紧走赶紧走，可双腿就是有些迈不开脚步，仿佛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定在了原地一样……rn “你做为一个调查员，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献上纸花呢？”rn 少女又开口了，话语中藏着一股无形的，强大的力量……r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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